第88章

问道：“老头，你没事吧？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穆朗喃喃地说了一声，忽然“唔”的一声捂住心口，半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。

    裴婧和林蕙吓得齐声尖叫：“爸！”

    “没事……”穆朗喘了几口气，摆了摆手，“我没事……就是一时间没办法接受……”

    他怎么能接受，自己唯一的儿子竟然不是幡然醒悟成为一代国民偶像，而是悄无声息地死在了不为人知之处，而且还是自杀？前一刻他还准备接受儿子的呼唤和拥抱，后一秒却被告知，眼前这个人……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。他不愿相信，又不得不相信，因为他清楚地知道，他的儿子确实不会变的这么积极向上，这么有出息。

    “都是我不好……”穆朗眼中落下老泪，叫道：“阿渊……”

    林渊知道身世这事没完，但他没想到追出来的人竟然是林蕙。

    “等等！”林蕙将他拽住，拉进另一个房间，问道：“刚刚你跟老头说的都是真的？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林渊点头。

    林蕙久久地打量着他，半晌，叹了口气道：“我觉得也只有这个解释，你不知道，从前的你……唉，总之不是这个样子的。”

    她顿了顿，问道：“你想知道过去的事吗？”

    不等林渊回答，她又说：“你知道吗？其实我们是姐弟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，你和那个林渊是姐弟，还有裴婧女士也是。”林渊强调，“是那位林渊，不是我，我希望你们不要对我采取什么补偿措施。你们欠了那位林渊的，我也欠了他，如果不是他，我不会有现在的一切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。”林蕙吸了口气，仿佛在控制自己的情绪，勉强地笑了一下。“那你当听听绯闻好了——其实我们的母亲，是亲姐妹。”

    也就是说，一对亲姐妹和穆朗分别生了两个孩子？而且年龄差在十岁？林渊心里有些厌恶，没有表现出来。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会厌恶，我也很厌恶，但实际上，还有更叫人厌恶的事情。”林蕙嘲讽地笑了一下，“我妈妈是老头的青梅竹马，高中毕业就生下我了，可惜老头搬走了，没有要她。后来她生病快死了，带着我和阿姨去找老头，老头正好要跟婧婧的母亲求婚，那时候裴女士都有婧婧了，裴女士一听说老头曾经抛弃我们母女就气得不行，也不跟老头结婚了，自己生下了婧婧。她和老头纠缠了很多年，老头花边新闻不断，但真心对的只有她一个，有段时间她本来想跟老头结婚的，可惜，她撞到老头强了你妈妈，受不了，跳楼了。”

    林渊的眉心就是一跳，依旧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“很荒唐是吗？老头就是这样人渣。”林蕙低头叹了口气，“你妈妈被吓得差点精神分裂，生你的时候难产死了，老头就用老办法，将你送到老家那边去养。”

    “老办法？”林渊重复。

    “除了我们，老头还有别的子女，都是送到女方的远方亲戚家养着。”林蕙说，“我五岁到老头身边，我妈妈死了以后就一直住在寄宿制学校，婧婧倒是在老头身边长大的，算是对老头感情最深吧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林渊淡漠地应了一声，问道：“你说这么多，想表达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你看我们姐弟三个也算是有出息了，你……愿不愿意……”林蕙吞吞吐吐地说，“老头最近心脏不是很好，他也很可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不愿意。”林渊毫不犹豫地说，“第一，我不是你们的林渊，第二，他不值得。谢谢你今天告诉我一切，你比裴女士的脾气好一点，至少不会单方面决定什么，但我还是要郑重地告知你：我不接受任何单方面的决定，不管是吃饭还是公开亲属关系，如果你们单方面决定公开，我会想办法彻底否认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？”林蕙问道，“有这样的父亲……”

    “让我觉得羞耻。”林渊说，“我没有你们这么柔软的心肠，愿意原谅一个朝三暮四、花心滥情最终害得三个无辜女子一生悲惨的人，即便这三个女子跟我都毫无关系，但人都有同情心。在剧组的时候，他有一万个机会可以说出真相，却选择让负面绯闻围绕我，这就是他的‘爱’？恕我感受不到，只觉得他自私。我说这些并不是怨恨，而是真实地跟你分析他所谓的感情有多重，我认为，他并不配得到什么。”

    他说完客气地点了下头，“失陪。”

    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此时已经又是一年的春末，北方的春姗姗来迟地温暖着这个城市，林渊却觉得有些寒冷，他急匆匆地交代了几句，自己开车回了家。他将车停在楼下，仰头望着，一眼认出了属于自己的那盏灯火。8年前飘着雪的除夕夜，秦顾就是在这个位置仰头看着那盏灯火，希望得到一个救赎。

    现在，这也是他的救赎。

    手机被林渊随手放在支架上，手机支架是粉丝做的，一个q版坐着打游戏的他和秦顾。屏幕亮起，方菲并不知道他这边的情形，只当他在庆功宴上无聊了，便跟他八卦着。

    [菲菲]：想想人生的际遇还真是不可预测，当年一起在《定风波》出来的几个人，现在的情形差别好大啊。那个许轩之你还记得吧？就是想弄哑你嗓子的那个，他现在还在狗血乡土偶像剧里混，而且还是个男配，真是笑死了！每次发通稿都要扯上你，说你陷害他，跟个苍蝇帖一样……不对，我没有说你是苍蝇，明晚的饭我还是要吃的。

    [菲菲]还有那个胡羽，长得真漂亮，我一度以为她要在圈子里赶超一线，结果去年年末她母凭子贵顺利逼宫，嫁入豪门了。真可惜，她演技还算不错，长得又这么漂亮，不是蛇精脸，现在怀着孩子还要天天忙着斗小三小四小n，这种日子有什么好？

    [菲菲]哦，对了！明晚做红烧排骨吧父皇！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二老！保准你会父心大慰！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[菲菲]你不会喝酒了吧？林渊，这么久不回我，要不要叫秦顾去接你啊？

    林渊回了神，取了手机回复道：不用了，我到楼下了，刚刚在开车。

    他握着手机上了楼，电梯的数字一点点跳着，林渊忽然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起来。

    他真的来到这个世界了吗？这是不是他在昏迷里的一个深深的梦？否则的话，往昔的岁月怎么走得这么快？仿佛昨天之前，他还因为担当一部电视剧的主演而被人说一步登天，现在他即便拿下金枞奖影帝，所有人也觉得理所应当。旁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顶峰，他只用了八年的时间就成功达到了。这名誉、金钱、地位，分明已经在眼前，却变得虚幻，所谓身外之物，此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出来。

    或许，他只是这苍茫浮世的一朵浮萍，随风飘散，一切都不属于他，他也不属于一切。

    如果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亡魂，就是原本世界的车祸植物人？

    林渊彻底恍惚起来，就在这时，电梯“叮”的一声到了。他茫然而自觉地朝那扇门走去，打开门，走进去。屋子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，被他督促了这么多年，某人的作息时间已经很正常了，深夜十二点半，已经睡下了。

    他走进卧室，俯身看着床上的容颜。

    也不知是哪里惊动了，床上的人无意识地嗯了一下，伸出手乱捞着，含糊地问道：“你回来啦？”

    啊……是“回”来了，在这个世界，永远有一处亮着灯，永远有个人等着他，他并不是虚无的，更不是一个人。

    林渊俯身抱住他，吻了吻他的额头，应道：“嗯，我回来啦。”

    有这个人的地方，叫家。

    ——正文完——